鹞蓝

#天空的起点#
三万年前交错开的两支猿,在再度纠缠的时空线里,狭路相逢
文明一步步踏上临界点,或坠入地狱,或冲破苍穹
在燃烧着血和火的悬崖顶端,少年们望向正在被撕裂的天空,张开翅膀

[天空的起点]8-双稳态取值

就如岩石从山峰滚落,随机跌入左边或右边的山谷,那时,地球联邦其实有相当的可能性,选择昼影。

 

 

相隔不到12小时,大夏共和军再次进入临战警戒。三十六架天梯上,驾驶员进入战机舱待命,战士们的头盔上一半映照着蔚蓝地球一半映照着深黑星海,瞳孔中倒影着象征紧急状态的闪烁红光。

北新合众国所有航母编队从全球各地海域回撤,航线指向向夏叶群岛。

冬疆帝国广阔纯白的雪原上,洪流般的坦克群和武装直升机向东集结。

Icarus不再逡巡于天际,向太平洋上空的同步轨道变轨。

一个不详的代号在各大国最高层间传递——“它域”。

 

时隔十六年,“秩”级异能者再次出现。‘它域’威胁度由百分之零点三上升至百分之十。

地球联邦和各大组织总部所在的西陆联邦,很多人从睡梦中被唤醒。一场场紧急召开的绝密会议里,暗流涌动。某些会议上,昼影和天图两个名字被反复提起。

 

五号天梯,会议室。

老妇人的投影让星潮稍安勿躁,向她平和地解释:“天图是以尖端科技为力量基础的国际组织。多年前,因理念不合,昼影分裂于天图。现如今世界最先进的科技大都被掌握在这两个组织手里。它们在各大国间基本保持中立,我们也不参与它们间的争斗。而现在,事态紧急,容不得内斗,更容不得在地球联邦之外有无法无天的第三方势力。”

事态紧急?星潮迷惑地转头看向父亲,却只看到父亲紧闭着唇,目光落在无穷远的地方。

九人中主位上的男子向另一人发问:“天图和我们保持有一定的合作,昼影行事不择手段但在军武研发上更胜一筹。它们有放下分歧重归于好的可能么?”

“不可能。”被询问者摇头断言。

 “昼影若在异能的研究上走在前端并持有相应武器的话,它将对目前的事态非常有用。”

“勾结徳伊沙,攻击运送伤员的医疗舰——这两件事已经触及共和军的底线,” 九人中身着军装的男子冷肃开口,“更何况——”他的全息影像指向天梯的舷窗外,那里,Icarus静静反射着金色阳光。

 

北新合众国,总统府外。

夏国的中午时分,北新已近深夜。微凉夜色里,一名黑西装白手套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上总统府台阶,总统府森严的自动防卫系统没有对他发出任何警告或攻击。他对身着机械外骨骼对他做出警戒动作的的守卫抬起下巴:“我要见总统,立刻。”

守卫让自己外骨骼的摄像头移到黑西装男子的前襟,那里,一个暗影掩日的日环食形状标徽在守卫的识别系统中被分解一个代表着特殊意义的符号。守卫点头,启动通讯内线中对应该符号的专线: “总统先生,有一位持STELLAR级通行证的先生希望现在见您。”

“啊,请等等,两位!”一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飞车中跳下,小步快跑上台阶。他的Tshirt前襟,纯白的恒星标徽在守卫的敌我识别系统中唤起同样的通行优先级。

“不,一位。” 黑西装男人面沉如水,抬手如枪般指向年轻人。守卫的外视屏幕里,黑西装男人手套上的能量刹那提高到一个可怕的数值——

夜空顶端有星辰光芒一闪。

仿佛羽毛从天宇落下,轻薄而炙热的白光转瞬亮起又消散。原先黑西装男人站立的地方,只剩余一小团焦黑灰尘和刺鼻的青烟。

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对着快呆住了的守卫露出纯良的笑:“好吧呀,一位。”

 

五号天梯,会议室。星潮和空翼大气不敢出地听着那九道投影的讨论。那些大人们气定神闲的话语下,仿佛有惊涛无声卷起。

 “天图为Icarus提供了核心技术支持,如果不想失去目前最强的轨道基地,我们就不能放弃和天图的合作。”

“Icarus对于现在的危机可能没有太大的帮助。昼影的武器数据就这么不要了?”

“诸位,请不要忘记我们最重要的目的。科技和武器都只是维护国家安宁的手段。若让行事不择手段的昼影得势,公义和律法何存?”

星潮默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咬能量棒,眼眶有些酸涩。那些讨论她听不太懂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嘴,可这不是她对他们的期待啊……孩子的眼里,夏国定海阁自当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可为什么在他们眼里,容忍昼影也是个选择?她委屈地努力咽着甜腻的胶质,闭眼默默感受力量恢复的进度。她想,不管他们做出什么决定,她一有飞行的力气就去找萧晨。她不该让他一个人上医疗舰的,说了待会儿见就要待会儿见……

空翼的投影高高举起手。

 

西陆。阿普洛斯雪山,昼影地下总部,审讯室。

 “……你的教官销毁了关于你的大部分资料,三年都找不到你,大家其实都很担心……”萧晨对面,那个昨天在北新冲锋艇上所见的的昼影执行专员喋喋不休地开合着嘴唇。他的语气恳切和蔼得像一个友善的长辈,然而他袖口上沾染的几点红隼伤兵的血让这友善毫无说服力。

执行专员的声音混有奇怪的节奏和起伏,萧晨依稀认得那应该是某种催眠的技巧。可要催眠好歹也得让我看见你的眼睛啊,萧晨垂着头在心里冷笑。他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力气抬起头:重兵把守的审讯室内,他被牢牢地固定在钢椅上,手脚被钉死。镇定剂通过颈动脉源源不断注入血管,打散任何一丝试图聚集异能的精神力。

那个红隼的护士不该给自己把成怕疼的小孩给自己上麻醉的,萧晨有些遗憾地想,如果他不是在昏迷中,也不会让昼影那么轻松地截下医疗舰。很显然在他昏迷的时间里昼影并没有给予更多的治疗,于是每次喘息时内脏都痛得像在刀刃上摩擦。

涣散的神智里,执行专员起伏的声音仿佛从无限远的地方传来:“傻孩子,你是被你的教官蛊惑了。他是天图的间谍,怎么可能会为你着想?自从你为组织做事以来,我们哪里亏待到你了?十三岁的时候你就成了外勤特工中的王牌,大家对你的期待原本是多么的高啊——现在也回头也不晚,把你教官偷走的东西还回来,跟大家道个歉,你还会是我们最锋利的剑——你本来有潜力在成年前就接掌整个外勤部甚至走到更顶端的位置,那时候你想要什么会得不到?为什么要赌气亡命天涯……”

为什么?萧晨努力地维持着每次呼吸,他想起了教官。三年前,以烈焰终结的那天,教官也问了他一个为什么——“你自己逃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到这里?想毁了昼影的数据中枢?”

他扯了扯嘴角,喘息着,哑声说出同样的回答。“……因为你们,错了。”

 

几秒钟错愕的静默后,萧晨听到执行专员轻声地笑了:“这就是你的答案吗,零号?真是孩子气啊……是我们疏忽了,若你早些知道昼影的核心目的,你就会理解我们的目标其实都一样,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生存和繁荣。为了保护更多人,少数人的牺牲虽然不得已但也是必须的。相信我,事态紧急, 你教官偷走的东西里有非常重要的信息,如果它无法立刻物归原主,整个世界都会被你带进末日里!”

执行专员富有感染力的话语在萧晨的脑海里激不起任何反应。眼皮越来越沉,他想休息。教官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已经完成。

“你在外面这几年,还遇到过别的异能者么?如果你觉得在昼影中太孤单,我们可以为你找一些同伴……”

还有一件事。他自己想做的一件事。

“就算你不顾念天下苍生,难道你就不想想你的父母吗?”执行专员身体前倾,以情真意切的语气抛出他们的杀手锏。

萧晨瘫软的双拳猛然攥紧。

“是的,我们找到了你的父母。零号,做个好孩子,把东西还回来,然后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对于在黑暗里孤独地长大的孩子,这果然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啊。执行专员满意的想,微笑地看着对面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年一点点艰难地抬起头。

萧晨的眼里有黑色的烈焰蔓延,他开口,一字一顿:“你不够分量,叫‘天狗’来。我是异能者,我能看出一个人在没在撒谎。天狗在我面前做出承诺,我就把东西交出来。”

“天狗”,昼影的权力金字塔顶点之人的代号。西陆那边也称呼他为Hati或Apophis——都是神话里吞食太阳的野兽。萧晨只在被教官带出昼影的实验室时见过天狗一面,那时那个老人的目光让零号止不住地发抖。

 

五号天梯,会议室。

“打,打搅了!”朗空翼的投影站起来,高举起的手里握着一个狼牙吊坠。和星潮一道冲上五号天梯前,萧晨把这个交到了空翼手里,“这就是萧晨带出来的东西,存有昼影的绝大部分核心资料。姚光老师和孙连现在都在我身边,姚老师能破解这些资料的加密,所以我们不跟昼影合作也能拿到他们的军武数据。”空翼咬咬牙,再往天平上加上一份他也不知道能有几钱重的砝码,“另外……如果要参与异能相关的科研的话,我、星潮和月汐只愿意配合天图!”

同在空翼身边的孙连确证了空翼的说法。九人中一个简短的举手表决后,主位上的男子微颔首,“在座有谁和昼影的关系较为亲密,请离场。”

九道投影中有两人站起,向众人鞠躬后离开。

 

几年后,当少年们已了解了“它域”代表着什么时,聊起这段他曾目击的历史,空翼只感到心惊——在“它域”的威胁之下,昼影人体实验的罪行算不得什么,一只小雏凤或四名“秩”级的异能者也算不得什么,甚至定海阁中的任何人都算不得什么。在那短短的几十分钟内,曾在昼影和天图之间举棋不定的各大国终于纷纷落下了棋子。可就如岩石从山峰滚落,随机跌入左边或右边的山谷,那时,地球联邦其实有相当的可能性选择昼影。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惨了?” 空翼有些后怕地抚抚心口,转身跟星潮开始扯起假如在一个昼影得势的世界线里,他们该怎么跟着萧晨一起亡命天涯。那时萧晨在他们旁边一言不发地听两个思路广的小伙伴鬼扯,嘴角泛起微笑。他想,不用担心,你们会安全的。无论岩石崩落向哪边的山谷,无论联邦在那时选择了昼影或是天图,历史的轨迹不会发生太大的偏移。

你们会安全,因为那个时候,我在那里。

 

天狗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响起时,萧晨冲了过去。

那时候,天狗刚刚走下飞车,还在对随行的心理专家下死命令,要求他在五分钟内撬开萧晨的心理防线。执行专员听到耳机中的信息,正待起身为大人物打开门。他们都不担心那个已经重伤的孩子会有任何异动——昼影并不缺少对付异能者的经验,他们清楚加在零号身上的束缚足以压制住巅峰时期的“物”甚至“形”。

然而,他们算不到,海洋对面那片烈焰翻滚的天空。

萧晨抬头,双瞳亮如烈阳。白炙的火焰从他的指尖燃起,席卷整个审讯室。他端坐在火中,周身的束缚像蜡烛一样融化。审讯室的大门瞬间气化,走廊上的自动武器还未来得及启动就被极高温扭曲。萧晨右手合掌为刃,纵身向走廊尽头的那群人冲去,携着火光的身形如同出鞘无返的利剑。

天狗惊愕的脸瞬息近在眼前。萧晨心里闪过念头——自己以前怎么会怕这么一个苍老的人呢。

然后,近在眼前的爆炸阻断了他的思维和动量。

 

右掌就要触及天狗眉心前,萧晨的右臂和双膝骤然炸开,向前之势被生生截断。天狗身前亮起半透明的防护罩,隔绝卷向他的火焰。

武装着机械外骨骼的保镖迅速将天狗护在身后,试图将首脑带离险地。天狗却上前一步,俯视着在血泊里抽搐的零号。作为昼影明面上的首领,他也是心理和言语的大师:对方功败垂成,断肢重伤,应该受到了极大的震慑。他思索了一瞬要如何用几句话摧垮对方的意志,正待开口——

 

所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昼影倒不是什么都没做啊……剧痛和失血下,萧晨的大脑却有如回光返照般清明,他已经感觉到咽喉和心脏附近都有时刻准备击发的异物。昼影确实对异能者有不少了解,甚至应该知道了“周身数十厘米内无法调动能量”的规律,所以认为在异能者体内植入遥控的微型炸弹是个不错的保险。

用仅存的左手艰难地支起身体,萧晨抬头望向天狗。

真幸运啊,今天早晨,刚好有个冒失的小丫头告诉自己:其实身体附近是可以使用异能的,只要你不怕伤到自己。

他早就什么都不怕了。

炙热得难以呼吸的空气中呼啸着凝出风刃。昼影众人错愕的目光里,多道风刃直击而下,穿透萧晨的身体!

埋藏在肌肉和骨骼下的微型炸弹瞬间被剥离。

萧晨倒在自己的血里。黑暗逐渐侵蚀视野,他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昼影真的知道自己父母的消息吗?萧晨模模糊糊地想,可昼影的行事他再清楚不过,如果父母曾经想要保住自己,他们的命运只会和那个蓝眼睛的小异能者的家人一样;而如果他们不要自己了……那就算了吧……

神志无法集中于近前,调动不起任何具有杀伤力的“形”。然而他的情绪却无比清晰地没入意念中那片湖水,暗红的湖水弥漫向昼影总部所在的大半个山峰。

作为或许比“形”级更高阶的异能者,那片湖水所延伸到的所在,似乎都是他可以制定“秩序”的领域。

而他要的秩序是——毁灭。

 

居然用最后的力量攻击他自己?是想表明宁死不受控制么……天狗对零号行为的惊讶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地面格格震动,安保火控和计算机集群的电路接二连三冒起短路的火光。走廊中短促的警报只持续了不到几声,然后整个警报器毫无理由地裂开。数个地下武库里,所有本应被精密控制的武器仿佛同时收到了“自毁”这个指令——无论它是否真的设计有“自毁”这个开关——连环而起的爆炸刹那掀起半边山脊。剩余的半个基地中,烈焰处处凭空腾起,以焚尽一切的姿态如龙蛇般吞噬向所有可燃和不可燃和事物。设计上能抵御住核武和天基武器打击的地下建筑群此刻竟脆弱如沙堡,无数裂缝在墙面上交错蔓延,穹顶渐次崩塌成灰。天地万物都如同接到了神明的一个“终结”的旨谕,于是纷纷滑落向亿万年后它们极大炙热而混乱的形态。

毁灭的秩序所吞噬的领域内,生灵所受的牵连尤甚。基地角落的生物实验室内,植物枯萎,小鼠倒伏在笼里。审讯室外仍在燃烧的走廊上,在萧晨突击时就被灼伤的执行专员一头栽倒在地,他停止呼吸时面孔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天狗瞠目结舌地望向躺在干涸的血中的零号,毁灭的秩序波及太广又太匪夷所思,他甚至不确定零号是不是这些灾难的起源。他很少后悔所做的决定,但此刻他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联邦诸国即将在天图和昼影间做出选择,而昼影的一个可以改变整个局面的核心绝密在三年前被零号的教官带走;这样的急迫里他下达了对零号的拦截和将其带到总部的命令——可谁能算到异能会有这样神话般的威力?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覆盖着厚重冰雪的山体正在崩塌。天狗的保镖们没有太纠结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和面前奄奄一息的男孩间是否存在合理的因果——身体机能以可感知的速度衰退崩坏,于是他们举枪向最可能的罪魁祸首倾泻着子弹。萧晨已半昏迷,然而他周身仍然环绕着半透明的炽热火焰,弹雨还未穿过外焰就被气化成雾。可这护身的火墙在已飘摇着缓缓熄灭。

“停下来,零号,停下来!”天狗随行的心理专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样同归于尽没有意义,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好好活着吗?你停下来,谁都不敢再留你了,我们让你离开……”极度的恐慌中心理专家无法用专业素质组织起自己的语言,也并不真正指望零号能真正听从,他只希望能为保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然而某个时刻他发现那个濒死的小异能者微微睁眼看着他,口型似乎说出一个“好”。

火焰依旧烈烈燃烧,然而范围不再扩大。大地的震颤平息,周围事物和生灵崩溃的趋势逐渐终止。

萧晨微睁开眼,意念中那片深红湖水的边缘,有熟悉的气息追溯而来。

昼影少算的事,不止他一件。

 

西陆。阿普洛斯雪山。

“停下!这里是私人公司的财产。”没有任何雷达反应却突然降落在主入口前的飞车激起起了外围守卫们的警觉和不安,虽然这不安更大程度上来源于四周的环境:这山上似乎有什么开始不对劲:大地有些微的震颤,空气似乎稀薄让呼吸愈发困难,警犬狂吠着试图逃离。心中莫名生长的恐惧让守卫们愈发暴躁:“你们来做什么?不许乱动,立刻回答!”

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迈出飞车。他的身形高而瘦,轻锁的眉头带着几分忧虑。在回答保安的质问前,他回头向飞车里的另外两人再次确认:“是在这里么?”

飞车后座舱门打开,守卫们的呼吸却都不自主地轻柔起来:那里走出一位雪山精灵般的少女,肌肤洁白瞳如点墨,越来越肆掠的山风中纤细得仿佛一片随时可能被卷走的雪花。她焦急点头: “是的,我感觉得到……”

于是姚光扶了扶眼镜,对着全副武装的守卫和他们背后的一队战斗机器人认真地说:“我来家访——我得找到我的学生,他下周还得去上课。”

风雪中,天图的入世主星轻声叹息:“在我这里,小孩子只应当是校园日常剧的主角。太刺激的展开,都该发生在成年人之间。天狗呢?叫他出来,我跟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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